暴力爆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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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王的软肋 43 (小四知道孩子死因了)

清晨,弘历对着团河行宫的魏璎珞微微一笑,终于决定放下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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继后晚膳后用了茶,夜里怕凉,就没和其他嫔妃一起出去,在自己房中就着光看信

弘昼知道她在南巡途中,飞鸽传书,修书一封

跳跃的烛火中,继后顺着字迹缓缓吟道:

“世事无常耽金樽,杯杯台郎醉红尘 ,人生难得一知己,推杯换盏话古今。”

语毕,珍儿掀开珠帘走了进来,匆匆走到她身旁,轻声将坐隐阁的种种给她描述了一遍

继后微微坐直身子,凑近烛火,随手将手中的信点燃,火光跃动,顷刻化作黑灰

“魏璎珞可真有意思,宫女离宫不返乃是大罪,想不到啊,皇上对她竟珍视到这般地步。”

珍儿笑道:“纯贵妃素来眼高于顶,仗着皇上的宠爱不把您放在眼里,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的魏璎珞吃了瘪,丢人极了!”

继后揉了揉眼角:“纯贵妃大概是太安逸了,完全忘了当初是谁助她一步一步登上贵妃之位,魏璎珞回宫再好不过了,你说纯贵妃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啊,她一看到魏璎珞,就会害怕,惶惶不可终日。”

南巡回途中,各宫嫔妃们心照不宣,想必回宫,又要多个劲敌了

可奇怪极了,自从坐隐阁回去那晚后,皇上几乎没有再踏进过魏璎珞的住处

叶天士本来自在地留在紫禁城中给太后调配养生方,不想八百里加急,皇上一道圣旨来,火急火燎地将他送至御船

急得连太后那里都没交代,同行的德胜公公悄悄给他塞纸条:皇上找到璎珞姑娘了!

叶天士暗道不好,皇上明明已在归途,却一天也等不及,定是当初小产之事败露

三年了,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后脖子发凉,总觉得像一把剑悬在头顶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

那可是皇嗣……还是被罚去寿安宫才没的……

叶天士一路忐忑,夜里一刻不敢合眼,抹着泪数算着自己还有几天的活头

就这样,不出几日就被送到了御船之上,一脸沮丧,唉声叹气地去见皇上

德盛往殿内传话的时候,皇上还在处理折子,归途中又和几位治理河道海防多年的大臣谈了许久

叶天士悄悄往里探了探脑袋,一双空洞的眼睛蓦然与皇上撞上,冰冷幽暗,吓得他双膝登时就软了,一屁股坐下

旁边的太监连忙将他扶起,叶天士重重叹口气,挨靠着柱子,长吁短叹,就这么在外一直候着

从白天到黑夜,直到大臣离开,皇上才慢悠悠地将他宣了进去

皇上背对着他,在灯下看着书,随意挥手:“说吧!”

叶天士蔫了吧唧,依旧在挣扎:“皇上,说、说什么呀?”

才刚一问,皇上将手中的书丢在桌上,慢慢走到他近前,步步威压:

“整个皇宫中,除了叶天士你,朕找不出第二个能将宫女小产之事瞒天过海做到滴水不漏的,有本事的没你胆子大,有你这熊心豹子胆的,心思也没你活络。”

叶天士无可奈何地跪下,哭丧道:“是奴才胆大包天,求皇上恕罪!”

“你欺君罔上,朕可以饶了你一命……”

弘历看着微微晃动的宫灯,明明没有风,心却乱了,似乎冷风呼啸着,让他寸步难行

“孩子是怎么没的?”

他说这话时,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哽咽,似乎被什么掣住了口舌,每一个字说出口都万分艰难

当年团河行宫,叶天士在一旁,看到了皇上对魏璎珞的真心,

虽然其中有许多的不理解,但待皇上命人烧了行宫,叶天士才突然了悟有人说的——惊觉相思入骨

得不到,就烧掉那些美好的回忆,一场大火,如梦幻泡影,权当做了一场梦,欺人,欺己

即便尊贵如帝王,始终不过尘世浮浮沉沉的男女

如此想来,皇上也是个可怜人,魏璎珞不说,因为她决意放下团河行宫的一切,包括眼前这个似乎能掌控天下的帝王

叶天士抬头看向皇上,问道:“皇上真的要听吗?”

弘历失笑,眉眼间寒意森森,继而怒道:“你们胆大妄为至此!都已经敢欺瞒朕,朕又有什么不敢听的!”

叶天士垂眼,酝酿了一会儿情绪,然后缓缓道:

“皇上曾因魏璎珞对弈冲撞了纯贵妃,将她罚入寿安宫藏书阁中抄书,寿安宫卷轶浩繁,纸张极易被虫蛀,内务府常年都会往藏书阁中撒药,其中,雄黄极易损伤胎儿……”

弘历听着,手掌倏然握紧,脑中一阵嗡鸣,寿安宫……寿安宫……

叶天士既然说了,索性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托盘而出:“魏璎珞彼时年纪尚小,加之她身形瘦弱,胎儿不足两月,自然不显,小产那天,璎珞姑娘真傻,还以为是月事来了……”

他一边说着,眼前浮现出魏璎珞当年惨白着脸,缩在一团血污中,手足无措,以为是自己的无知害死了孩子

弘历突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,他背对着叶天士,双手撑在案桌上,手指碰到了白瓷茶盏,

他毫无意识地抓在手掌里,死死握紧

似乎此时只有疼痛,才能让他保持清醒

“是朕……错了?”

他问着,语气里克制不住的颤抖还有无尽心酸

“魏璎珞,很疼吧……”

叶天士叹气,回想一幕幕,饶是他见惯了,也觉得心惊:“能不疼吗?民间将小产称作小月子,女子遭了这罪,都得好好养着,那时又值冬天……唉,造孽咯!”

弘历听着,似乎又回到那个冬天,那时她身心受创,没了孩子,容音腿应该还没痊愈,她是长春宫的大宫女,该管不该管的她都要管

还有梅园……他现在知道了,为什么她每年冬天都要去梅园,去特定的那株梅花树下

那一年的梅园,她在独自祭奠,独自凭吊,而他作为孩子的父亲,又做了什么?

陪着纯贵妃赏雪赏梅花,见到她的背影放不下,又追过去,一番无理取闹的纠缠,怨她诬蔑他,怨她拒绝他……

满心都是自己的感受

他把她强行带去延禧宫,那时的她病体应该尚未痊愈,她的抗拒,她的苍白,她的恐惧……

“奴才真的会死……”

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?

如果那时的他,不自私一点,多留意她一些,

是不是……还有挽回的可能?

“皇上!您的手!”

叶天士一抬眼,皇上手中的瓷器不知什么时候都给捏碎了,稠红的血液顺着掌纹低落在地毯上

弘历摇摇头,无所谓地松开,掌心中还有碎裂的瓷片

叶天士顾不得礼节,连忙起身,上前要给他包扎

弘历却没看他,一把甩开他的手,红着眼,大步往外走去

叶天士觉得自己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扑上去抱住皇上的腿,苦口婆心地劝道:

“皇上,奴才为什么问您要不要听,您还不懂吗?凭着璎珞姑娘和奴才,怎么敢欺瞒皇上,是皇后袒护!您带给璎珞姑娘的,从来是伤害多过爱惜!“

“皇上,您不也把璎珞姑娘团河行宫的画像锁起来不再看了吗?情深不寿,强极则辱,世人都懂的道理,皇上三思!”

弘历把叶天士踹开,几乎是咬牙切齿:

“叶天士,朕要杀了你!”

叶天士一咬牙,豁出去了:

“皇上要杀便杀!即便奴才要死,也要说一句,放了璎珞姑娘吧!”

放了她?放了她!

弘历低低地笑了,似乎在听一个笑话

“不放!”

像个孩子似的,死死抱紧手中的珍宝,倔强地咬紧牙关

“弘历!”

耳旁忽然飘过一阵银铃般的笑声,久远的呼唤

他略略怔忡,四下环顾,除了殿外的宫人侍卫,殿内只有他和叶天士

“婉儿……”

弘历喃喃地低语着,止住了脚步,转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,疲惫地撑住了额头

叶天士拎着药箱,小心上前,弘历将受伤的手伸过去,一只手抚额

他暗暗松了口气,看来脑袋是暂时保住了

那一声熟悉又生疏的呼唤让弘历突然想起了许多往事,少年时,因他喜爱侍女婉儿,致使她被先皇赐死

从那时起,他就知道,爱一个人,原来会要了那个人的命

帝王可以给妃嫔恩宠,但绝不能有爱

这一晚,他看着跳动的烛火想了许多,想起婉儿,想到容音,想到魏璎珞……

想到他怒不可遏砸烂她的厢房时,散落的梅花枝,还有她装模作样给自己画的小像

她会不会偶尔也想念团河行宫,她裹着红披风,在冰天雪地里蹦跶着要去摘梅花,他一边嫌弃她笨死了,一边把她拽到自己背上……

他把她按在树上,命令她不许笑,树枝上的雪花却落在他帽子上……他突然想问问她,朕的样子是不是很蠢?

还想问问她,把英明神武的皇帝画成那个样子,是怀着什么样的鬼主意……

曾经有过伤害,有过误解,有过嫉妒……

想问问她,还恨他吗?

他枯坐了一夜,将所有与她有关的故事再细细回想一遍,回忆到最后,是这次南巡重逢,城中那一夜,她摘下面具,咕哝着让他别挡道

然后是短暂荒唐,不分昼夜的欢爱

短短几日,似是要燃尽一生的火

紫禁城的冬天依旧会如期而至,一年一年

只是……不会再有魏璎珞

曾经他嫉妒傅恒,眼红容音,但是现在,他真的不想了

傅恒是大清的海东青,满清勋贵,他的内弟,富察容音,他永远的孝贤皇后

就让一切都回到正轨,而那些散落在紫禁城与岁月中的点滴,他铭记于心

只要他心里知道,那些往事都存在过,就足够了……

冬天的雪,雪里的梅花

她一身红披,站在雪地里看着弘历微笑

清晨,弘历终于对着团河行宫的魏璎珞微微一笑,决定放下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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